最近几个月，Crypto与AI的交叉领域（Crypto x AI）以及利用AI增强加密货币基础设施（Crypto + AI）已成为行业热议的话题。区块链社区对此反应各异，有人充满期待，有人持观望态度，还有一批实干家已经在积极构建相关项目。在这个新兴领域，既有对现有区块链项目的AI化改造，也有大量全新项目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过去一年，我专注于区块链基础设施上运行AI代理的研究，与以太坊基金会、Flashbots和DeepMind等机构的专家组建了研究小组。我们不断推进应用研究，探索最适合区块链的AI代理应用类型，以及支持这些应用所需的新型基础设施。

本文将阐述区块链基础设施与AI代理融合的巨大潜力，这种融合将催生”代理互联网”——一种全新的互联网范式：

通过对现有互联网架构的升级，结合激励机制和现代密码学技术，我们将能够从AI代理驱动的经济中获益，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性、效率和协作潜力。

随后，我将探讨实现代理互联网的具体路径，重点关注近期可落地的应用场景（其中部分已在开发中），分析其局限性和优化方向，以及为实现中期目标需要在AI和区块链领域开展的研究工作。

区块链：代理互联网的底层支撑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论证兼具前瞻性和实用性。区块链和AI是过去十年发展最迅猛的两项技术，都对互联网结构和社会形态产生了深远影响。要描绘这两项技术的融合发展前景，必然需要一定程度的预测。虽然缩放定律(scaling law)显示AI能力正在快速提升，但我不会对通用人工智能(AGI)做长期预测（尽管近期讨论热烈，我认为自主进化的AGI仍相对遥远，其最终形态也尚不明确）。

我将聚焦于AI作为人类助手和代理的中短期发展。在这种形态下，AI是服务人类的工具，能够协助人类完成现有活动或开拓新领域。

图1. 左图：AI进化的概念时间轴；右图：人类与不同形式AI的活动框图

AI助理已有数十年发展历史，而近期大语言模型(LLM)的突破表明，新一代AI代理将具备更强大的能力和更快的进化速度。我对AI代理的定义是：

_能与环境交互的计算机程序。它通过传感器感知环境（输入数据），自主处理信息（预测和规划），并采取行动实现目标（输出）。_

智能代理具备学习能力，但也有局限性。目前的代理通常专精于特定信息处理和任务执行。例如，ChatGPT类聊天机器人接收文本输入，可能调用工具生成回答；交易机器人则分析市场数据，预测趋势并执行交易。不同类型的代理（如基于LLM的聊天机器人和基于强化学习的小型交易机器人）可以协作完成任务。未来，研发通用型智能代理架构以拓展应用范围将是一个重要方向。

区块链的独特优势

公有区块链具备一系列独特特性，使其成为AI代理交互的理想基础设施。这些特性包括：

去中心化：设计良好的区块链协议本质上是去中心化的。这种去中心化不仅体现在技术架构上，更内化为社区精神，通过治理机制得以保障。

激励机制：优秀的区块链设计包含健全的激励机制，通过原生资产（如以太坊的ETH）确保经济安全。智能合约则使应用能够：(1)利用原生资产；(2)发行具有定制属性的新资产；(3)为参与者设计专属激励机制。

开放性与可组合性：区块链平台对用户和开发者开放。基于智能合约的应用天然继承了这些特性，实现了无摩擦的组合创新。

加密保障：区块链运用现代密码学提供独特的安全性、可审计性和可编程隐私。相比传统系统，区块链实现了更高程度的免信任安全。需要说明的是，当前的区块链安全问题主要源于智能合约漏洞，这是技术发展早期的必经阶段。随着技术栈成熟，安全性将显著提升，而依赖人为信任的传统系统则不具备这种进化潜力。

与传统互联网相比，虽然TCP/IP或SMTP等基础协议是开放的，但构建其上的应用大多是封闭的，导致互联网可组合性差——这一特性对设计代理交互协议至关重要。此外，互联网在协议层完全缺乏激励机制和现代密码学支持。

接下来，我们将探讨人机协作的理想经济模型，展示其如何需要区块链提供的完整功能组合。

图2. 传统互联网（左）与代理互联网（右）概念对比图

区块链赋能AI代理

展望未来几年，假设AI代理已能执行大量人类活动，具备充分的决策和规划能力，可以自主完成任务并与其他代理协作。这些广泛部署的代理开展的活动兼具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

以下是理想AI代理系统及其人机互动应具备的特性，以及区块链如何实现这些特性：

代理系统的核心需求

对齐性：虽然代理对齐的某些方面（如价值观学习、可解释性）主要依赖AI设计和训练过程，但区块链的开放性和可组合性能为代理活动提供透明监控和归因机制，这对激励分配和系统对齐至关重要。

安全性：区块链专为对抗环境设计，能在高价值场景中保持可靠安全。通过智能合约交互的代理继承了这些强大特性。零知识证明等密码学突破更使智能合约应用如虎添翼——应用可要求对敏感计算提供证明，同时保持代理参数私密。可信智能合约也是约束代理行动空间、设置权限的理想工具。

可发现性：开放环境支持基于应用状态和代理历史表现的丰富路由机制。可以设想代理通过行动历史积累可信声誉，用于程序化地匹配最佳任务执行者。

效率：区块链允许代理自主执行包括支付在内的重要决策，提升自主性并降低成本。

人类的核心诉求

控制与隐私：区块链使人类能直接掌控代理，无需中介。个人数据可保持私密，通过密码学技术实现有条件共享——从完全私密的可信执行环境(TEE)/全同态加密(FHE)，到零知识证明选择性地披露特定属性。

所有权与公平：人们可建立协议集体拥有和管理代理。代理的工作奖励可通过智能合约自动分配。协议升级和民主治理可不断优化公平性。结合现代身份解决方案，区块链还能支持UBI等创新分配机制。

AI供应链说明

除通信互操作外，区块链还能优化整个AI生产供应链（数据收集、整理、训练、微调）。已有多个数据收集协议和计算市场正在开发中，它们是去中心化AI堆栈的重要组成部分。

图3. AI供应链（白色）与代理互联网（绿色）

全球监管与治理

区块链提供灵活协议，能可靠执行各类规则。这为全球AI市场监管提供了独特机遇，便于审计合规。协议间的透明性使实时识别偏差、部署修复成为可能，这是传统系统无法实现的。

风险与成本考量

训练涉及敏感信息或重要决策的AI代理时，开放性会带来安全风险。例如公开保险承保模型的参数可能导致模型被攻击利用。

解决方案之一是运用密码学技术保护代理隐私同时公开行为。但黑盒对抗攻击仍可能发生。此外，安全可验证的机器学习计算需要复杂密码学方案，会增加训练成本。这是区块链+AI领域的重要研究方向，需技术和经济双重突破才能实用化。近期一项创新是ML计算的乐观证明(下文将讨论)。

另一个被讨论的风险是，基于LLM的预言机可能降低部署有害行为的门槛。虽然目前尚不可行，但需要更多研究确保技术向善，预防潜在危害。

系统的可扩展进化

常有人质疑区块链系统能否适应日益增长的用户需求。实际上，过去五年这一直是研发重点。如今我们正处在转折点，多个解决方案即将上线，可将扩展性提升数个数量级。

例如，以太坊及其二层网络在保持经济安全性的同时，结合数据可用性方案，很快将支持每秒数万笔交易(TPS)。新型链利用并行处理能力可达每秒数十万TPS。共享排序方案和安全跨链桥将实现不同领域应用的安全互操作。零知识证明聚合的进步既能降低交易成本，也将支持新型链下计算和混合系统，优化安全权衡。

随着这些基础设施创新在未来几年落地，成熟的区块链生态系统必将支持极高吞吐量——从当前数万TPS扩展到百万TPS，每笔交易成本仅1美分。

通往代理互联网之路

上图展示了实现代理互联网的三个关键步骤。

增强现有去中心化应用

将AI应用于现有区块链应用是第一步。AI已在最成熟的去中心化金融(DeFi)领域发挥作用，具体表现为：专业模型持续监控市场并采取行动，如交易机器人、清算机器人、套利机器人等，它们通过MEV策略从交易流中提取价值。

随着区块链经济发展，自然衍生出更多AI应用机会。

DeFi增强

当前区块链协议自动化程度高，但用户接口仍显笨拙。AI有望成为连接人类与链上市场的新界面，通过智能代理实现中介。至少有三个具体优化方向：

用户意图匹配：用户与AI代理交互表达意图，AI将其转化为链上操作。意图可以是简单指令（如”以不高于Z美元的价格购买X个Y代币”），也可以是复杂计划（如”未来六个月每月向以太坊二层项目投资Z美元”）。后者需要制定计划、执行多笔交易、获取价格反馈、风险评估等。

行动规划与路由：以太坊交易基础设施日益复杂，存在多种优化路径（安全、速度、成本、隐私）。类似DEX聚合器优化单笔交易，可设计更高级的路由算法，考虑更广泛的交易供应链背景。例如，用户投资组合优化的最佳方案可能是将部分资金转移到费用更低的二层网络进行投资。

共享基金与资产池：创建多人参与、共同管理的基金，将执行委托给AI代理。如数字艺术收藏代理需要结合意图匹配、行动规划和区块链独有的共享所有权机制，并利用LLM理解社区偏好、识别匹配资产。

在这些场景中，人类将高价值链上操作外包给链外代理，因此需要可靠的验证机制。可通过两种方式实现：

1. 在链外运行代理网络，利用链上资产锚定经济安全或再质押机制，或运行具有定制激励机制的专用链。

2. 设计链上代理编排协议，要求提供推理证明验证行动有效性。可通过zkML(零知识证明)或opML(乐观证明)实现。opML是特别有前景的解决方案，能以经济高效的方式保护大型LLM执行，目前用zk证明实现既不现实也不经济。

协议AI服务

不同于面向用户的应用，另一类应用是使用自动化代理增强协议基础设施。这些代理类似传统商业服务，但能利用区块链的开放性、活跃性和数据丰富性。

例如智能合约安全审计代理、分析代理和自动化风险管理服务。Web3公司已提供多种此类服务，但代理自主性和推理证明的进步，现在提供了去中心化和消除协议运营中关键信任点的机会。

新兴应用领域是内容策展。随着Farcaster和Lens等去中心化社交媒体的兴起，代理自动化策展成为可能，但这需要创建新的代理协作机制。

创建新型代理服务机制

利用区块链的可信承诺能力，可以创建直接服务代理用户的新应用和市场机制。我们近期论文详细讨论了这个话题，以下重点介绍几个具体应用。

AI预测市场

近期最令人兴奋的应用是AI预测市场。DeFi实现了区块链上长尾资产交易，AI预测市场则可能将这一模式扩展到超长尾领域——任何人们关心的小事件结果都可被代币化交易。这类市场需要：

高效价格发现：包括充足流动性和大量交易量实现信息聚合。

可信市场结算：需要可信高效的结算机制。

AI可自动化这些操作，专业交易代理查询LLM获取事件概率估计并下注，如近期大规模竞赛所示。还有人提议使用多轮争议协议，前期轮次由LLM自动解决，仅升级到后期才需人工介入。

这类市场成熟后，将成为评估微小不确定性的自主工具，无需依赖可能被攻击或存在偏见的中枢机构。可基于此构建各类应用：小额保险、金融产品、去中心化社交媒体内容管理等。

专业模型的高效路由

当前大多数AI交互局限于拥有通用模型的封闭环境。GPT商店和类似平台的成功预示着一个新时代——从解释规则到实际玩扑克，从规划行程到预订全程旅行。

这显然需要将用户请求高效路由到最能满足其需求的专用模型。当代理代表用户交易时，服务方有动机通过路由器(收取中介费)或模型方(虚报性能获取流量)提取价值。因此需要可靠的路由机制和市场，让服务商竞争满足用户需求，这是一个极具前景的应用方向。

新市场的构建模块

随着更多专业代理部署并在链上积累历史，可开发更强大的基础设施组件，如基于历史结果的代理发现协议、基于预测的微服务自动竞价等。

这是一个需要多年迭代的过程，随着每波新代理服务协议的出现，通信、信誉和交换基础设施都会进化。最终目标是建立最高效的数字协调系统——极其廉价、无租金抽取，成为世界经济的重要支柱。随着代理能力提升，越来越多现实活动自动化，社会经济交流的主体将迁移至此基础设施。

扩展共享所有权与治理

随着智能代理系统规模化，共享所有权、价值分配和治理成为关键挑战。区块链提供了创新解决方案。目前已有两类有趣模式：

直接所有权与最小治理：类似比特币，协议保持最小化和相对固定。代理资产由其创建者直接拥有，按使用